“拼命三郎”的诗歌情结

　　我认识舒成坤是在20世纪80年代，那时他才十八九岁，他和当时的部队青年诗人、现在中国著名影视作家曾有情一起从日喀则来拉萨看望我，给了一些诗让我“批评”。我的印象是他的诗和他人一样漂亮优雅、谦和文静和青春稚嫩。后来，我们有过书信联系。再后来他写散文诗去了，就失去了联系。

　　一晃30多年过去了。

　　一位朋友去年建了“拉萨河”微信群，把我和舒成坤都邀了进去。我和舒成坤又“见面”了。

　　舒成坤在工作上是“拼命三郎”，在诗歌创作上也十分勤奋刻苦。作为西藏作协会员，他先后出版了诗集《雪魂》和《舒成坤文集》，不少作品被国内外报刊和书籍选用，创作的歌曲流传较广，文学创作成绩斐然。

　　前不久，他将近年来的诗作结集成册给我，嘱咐我写点什么，我欣然接受。

　　这部诗作是舒成坤2017年到2019年上半年创作的部分诗歌，是他在百忙之中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出来的，满满的正能量，从十分具体而又情感含量丰富的角度切入，写出了他亲眼看到的和感悟到的五光十色的景致和斑斓的生活，不少诗歌写得相当精彩，让人过目不忘、拍手称快。

　　军人出身的舒成坤，骨子里最隐秘的情愫，始终与中国军人的形象有机地交织在一起，他有着浓浓的家国情怀，以切肤掏心的笔触，令人感慨的诗句，为西藏边防军人歌功颂德，他在“天上乃堆拉/在喜马拉雅山的云中/走出了茶马古道/滴落的马帮血泪/铸就一部口岸历史//”（舒成坤《天上乃堆拉》）；他深入边防哨卡，和战士打成一片，深情地写到：“一年只有雨季和雪季/浓缩了季节的距离/有群戍边的军人/刻写在峭壁上的军魂/耸入云天//……向星星诉说/生命的高度/用锐利的双眼/俯视天边的朝阳/守护着万丈霞光/那份安宁和吉祥/让青春和理想/在海拔最高的哨位上/闪闪发光//”（舒成坤《云端哨所》）。这些感人鲜活的诗句，使我们看到戍边军人吃大苦、耐大劳的美好心灵，看到边防军人“刻写在峭壁上的军魂”保家卫国的精神风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无数边防军人的最高追求，云端哨所“海拔最高”，严重缺氧，除了“雨季”，就是“雪季”，生活相当艰苦，但他们肩上如山的使命催发家国情怀，全身心地在这里守护每一天从东方升起的“朝阳”，守护祖国的“万丈霞光”，心中始终架着五光十色的彩虹，给人不一样的特殊的温暖。

　　舒成坤作为重庆丰都的一个农村娃，十多岁就远离故土到西藏服役和工作，他始终不忘自己的“根”，对故乡和故乡人民的那种真挚的爱，无不熔铸在自己的诗行里，表达了一个现代文明人对故乡的眷恋和难以割舍的乡土情怀，诗的倾诉给舒成坤诸多慰藉和满足。在西藏，他捧出“妈妈腌制的泡菜”，那种封存的味道沁人心脾，犹如妈妈为儿子画的一幅思乡的彩画。他写《故乡情思》：“故乡的距离/在你奔走的远方/身在异乡/灵魂却在归乡的路上//异乡的风敲打窗台/思念缓缓盛开/等待的心为你解锁/你是游子放不下的情怀//漫漫长路/乡情绽放/带着泥土的芳香/醉在他乡//”他写《故乡》：“童年/在父母的肩上摇晃/度过无忧无虑的时光//父亲的老白干/和母亲的红薯汤/还在梦里飘着醇香//岁月失去了父母/断了我的归途//含泪的故乡/在他乡滴落/忧伤的诗行//”，真切而生动地记录了诗人的精神家园在乡土情结与现实的渴望之间纠缠难解的心路历程，表达了诗人“身在异乡/灵魂却在归乡的路上”的感慨，他诗歌所绽放的乡情渲染“泥土的芳香”，写出了诗人思乡的情怀和苍凉的心境。孩童时代的诗人在父母肩上“无忧无虑”地“摇晃”，为后面的“老白干”“红薯汤”“飘着醇香”做好了顺理成章的铺垫。继之，“失去了父母”也就“断了我的归途”，诗人的悲怆带有一种形而上的人生况昧，渗透着浓郁的亲情，给读者一种沉重、复杂、眷顾、缅怀的体验和感染。《这一刻》：“冬去春来/人在天涯心在家/我们活着活着就老了//”，感叹时间流逝和世事的变迁，思想鲜明，合情合理，蕴含深沉，意味隽永。

　　舒成坤“铁环滚落的笑声/碾压了多少春天//鲜艳的红领巾/还在花里开放”的《忆童年》，“山岗和村庄的汗水/在故乡的背上淌流//如今/那张张熟悉的面孔/躺在干瘪的坟头/成为故乡的千古//想起/那群少男少女/用童真对付狡猾的泥鳅/如今用微信对话乡愁//”的《乡愁》流淌着让人难以忘怀的深情，蕴藏着炎凉世态和人生哲理。他的《给儿子》更是情深意长：“我的血脉/繁衍你的模样/从此，千里守望//如何避开肆虐的风沙/让你蓬勃成长/我在爱的路口迷惘//你跋涉在贫脊的土壤/昼行夜归/将草绿踏成花香//如今，我的心/始终为你打点行囊/如何远行//才能走进你缺失父爱的那片荒凉//”，读得我们热血沸腾、撕心裂肺，一种伟大的父爱闪烁在字里行间，我们不能不发出“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感叹！父爱温暖、严肃、刚强、博大精深。父爱如山，父爱是无声的、深沉的。舒成坤对孩子的爱是默默无闻、歉疚自省、寓于无形之中的一种大爱，他的孩子应该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

　　西藏是舒成坤的第二故乡，他在西藏日喀则工作和生活了37年。在西藏的高山峡谷和草原上，在年楚河蜿蜒湍流击起层层明净浅白的浪花里，他观察、他感受、他认知、他书写。他看到珠穆朗玛峰的险峻和威严，有了“给珠峰装上电梯”的奇特《想象》，还有“见证一粒青稞长出农耕文明”的《雍布拉康》；他看到诗意盎然的《太阳雪》“照亮心扉/晶莹之下/覆盖丰盈的秋意//黄叶飘零/卷起离愁/游走的季节/姗姗而来//太阳雪纷飞/是晚秋的眼泪/我捂一朵玫瑰/等你归//”；他诗情画意地捂着爱情的玫瑰“等你归”，情真意切，忠贞不二。山峦之上，湛蓝的天空，白云的游弋，自然景象在满眼绿色之中焕发魅力。高原的天空下，一朵朵白云“在风中诉说/雨是它的泪/洗净朦胧的山岗/等待雨后的彩虹/照耀人间//”（《云的诉说》）“晚霞驮起沉重的夕阳/照耀暮归的牧人/……牧鞭甩出村庄的模样//忙碌的脚步/布满牧道/踩出岁月沧桑//”（《牧人》），蓝天白云倒映在江水里，水天一色，景色迷人，雨是风的“眼泪”，“洗净”宁静悠远的山岗，呈现“雨后彩虹”的优美画面。晚归、牧人、晚霞、夕阳、牧鞭、村庄，是西藏最美的元素，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能享受到它带给你的愉悦。

　　舒成坤的不少诗很有哲理性，哲理给他的诗歌增添了沉甸甸的分量，他的一些诗充满了宇宙人生的根本原理和智慧，探讨了人生的目的、价值、意义。他写《距离》：“你和我的距离/在心上就近/转身就远//”写出了人情冷暖、人走茶凉的炎凉世道，寓意深刻，意蕴无穷。他写《海螺化石》：“海水退了亿万年/仍以爬山的姿势/缔造一座高峰//”。他写《远和近》：“山在雾霭中低下头来，很近/天空却高了几分，很远//弹指间/你和我相守很近/思念却很远//闭眼是黑/睁眼是夜/想念一个人/在失眠的时候最近//”。诗人把“海水”与“高峰”，把“远”和“近”，做了深刻的、诗意的剖析和升华，人生的道路从来都不是平坦宽阔的，这首诗让我们相信心与心的感应，人生道路是曲折的，有明有暗，有阴有晴，人心换人心，世间有真情。生活中，多一点感激，就会少一些怨恨；多一点理解，就会少一些误会；多一点宽容，就会少一些矛盾；生活就会变得更加美好，人也会变得更加快乐。

　　舒成坤是诗歌创作的多面手，最初写抒情诗，后来写散文诗，再回到抒情诗，对古体诗也颇有研究，古体诗写得也不错，近两年他又爱上了歌词，写了不少在西藏音乐界流行的作品，谱成曲在民间传唱，很受欢迎。我更喜欢舒成坤的抒情诗，在这上面多下功夫，成就也许会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