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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里生物链已形成良性循环

2021-09-14 新京报


藏羚羊在雪地里觅食。可可西里管理处供图


可可西里巡山队队员在巡山途中。可可西里管理处供图


可可西里索南达杰保护站工作人员在109国道沿线捡拾被丢弃的垃圾。可可西里管理处供图


可可西里保护区工作人员在巡山途中。右三为布周。可可西里管理处供图

  “可可西里藏羚羊种群数量已达7万多只,藏羚羊大规模迁徙盛况再现青藏高原。”——日前,这样一则消息让人们再次关注到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位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西北部,是中国面积最大、海拔最高、野生动物资源最为丰富的保护区之一。在这片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地上,栖息着高原精灵藏羚羊、野牦牛、藏野驴等230多种野生动物。

  资料显示,可可西里曾分布有20万只藏羚羊,然而上个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数以万计的“金农”、盗猎者涌入无人区,淘金子、捞卤虫、无情猎杀以藏羚羊为主的珍贵野生动物。到1995年可可西里建立青海省省级自然保护区时,藏羚羊的数量不足2万只。

  1992年,时任治多县县委副书记的杰桑·索南达杰,创立了中国第一支武装反盗猎队伍——治多县西部工作委员会,打响了反盗猎、反盗采的第一枪。1994年,杰桑·索南达杰在与盗猎者的搏斗中牺牲。

  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源园区管委会可可西里管理处党委书记、主任、森林公安局政委布周介绍,1997年可可西里成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到2009年,辖区内再没有听到盗猎的枪声。这十几年来,实现了盗猎案件“零发生”。

  近年来,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藏羚羊种群数量增加至7万多只。加上西藏羌塘、新疆阿尔金山、青海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曲麻莱县的曲麻河乡、治多县的索加乡),藏羚羊已达到30万只。日前,国家林草局发布消息,我国藏羚羊保护等级已从“濒危物种”降级为“近危物种”。

  布周表示,保护等级虽然下降,但保护力度只会加强不会削弱。

  谈反盗猎

  每年大规模巡山十余次 难度越来越大

  新京报:藏羚羊种群数量已增加至7万多只,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布周:主要就是反盗猎、反盗采。生态自然恢复不用人为干预,巡山是反盗猎最有力的措施。

  新京报:一年巡山几次?巡山线路是否有调整?

  布周:经典的巡山线路分为北线、中线、南线,没有变化。每年大规模巡山在12-15次,保证每月一次。一次去2-3辆车,7-9人,每次至少7天。遇到极端天气就没法保证了,我记得这几年里最长一次18天才走出来,当时派了4批救援队。每次巡山都是党员、干部带头上,传帮带来带新人,每年县级干部至少要保证去两次。

  巡山的主要工作是看辖区里有没有盗猎、盗采、穿越等异常情况,同时做一些简单的冰川融化、湖泊涨势、野生动植物的监测,然后请专家分析。

  新京报:这些年巡山难度是否有变化?

  布周:我感觉这几年巡山的难度越来越大,尤其是5月-10月间。全球气候变暖,降雨量增加,冻土层易融化形成烂泥滩,进山就变得困难重重,过去陷车挖到1米深就能见到冻土,现在要挖到1.5到2米深。我们只能多带麻袋装上土,挖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垫麻袋。巡山的车用的是皮卡和北汽战旗,车身轻,比较容易抬出来。

  新京报:监测站和保护站的建设情况如何?

  布周:野外生活方面,与过去相比有了质的改善。

  5年前,我们在杰桑·索南达杰烈士牺牲的太阳湖(也叫英雄湖)建了临时的帐篷监测站,每次7人坚守,要住上50天。现在改成集装箱房式的无人监测站,数据实现实时传输,人员减少了,驻扎也缩短到30天左右。

  卓乃湖被誉为“藏羚羊的大产房”。每年5月份开始,来自曲麻莱县、西藏羌塘、新疆阿尔金山一带的藏羚羊纷纷迁徙至卓乃湖,6月中旬就是藏羚羊的繁殖季。这里有一座固定的集装箱式保护站,每年巡山队员有好几个月驻守于此,保护产崽期的藏羚羊,设备、床、灶具不用再拉上去,把吃的带足就可以了。

  索南达杰保护站还有藏羚羊救助中心。每年的藏羚羊产崽季节,保护站都会救助一批遭受意外的小藏羚羊,长大野化训练后再放归大自然。

  谈现状

  野生动物数量增多 工作重点开始转移

  新京报:近十年来,你感觉可可西里无人区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可可西里的草场能否承载得了不断增加的藏羚羊?

  布周:除了藏羚羊多了,野牦牛、藏野驴、藏原羚也多了,食草动物的天敌也多了,比如狼、棕熊,整个生物链已经形成良性循环。具体数量并不清楚,所以今年我想报个项目作本底资源调查,把这4.5万平方公里土地折算成草场面积,看到底能养活多少个“羊单位(牲畜的计算单位)”。

  另外,有些地方棕熊已经危害到人类生产生活甚至是生命。所以现在需要获取科学的数据,分析后进行适当的平衡。

  新京报:可可西里的工作重点是否已经从保护动物延展到更大的生态圈的保护?

  布周:由于反盗猎已取得明显成效,盗猎已不是威胁本区域的主要因素,目前我们已经开始将工作重点从以往单一的反盗猎,向实施数字化管理、科学保护、科学研究、科学检测和可持续发展的方向转移。

  新京报:日前,国家林草局发布消息,我国藏羚羊保护等级已从“濒危物种”降级为“近危物种”,是否代表着保护力度也会降级?

  布周:不会,保护力度只会加强不会削弱。这是我们始终的职责所在。

  新京报:随着降雨增多以及气候变暖,卓乃湖、库赛湖都发生过决口,大水把几个星星点点的小湖连成了一个200平方公里左右的巨大“新生湖”。最近几年新生湖湖面逐渐升高,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游8公里左右的青藏公路、青藏铁路、输油管道等是否有危险?

  布周:卓乃湖、库赛湖等,以前都是独立的堰塞湖,现在形成一体连成水道。省里很重视,2019年开始建设应急引流工程。在索南达杰保护站后面修建水渠将湖水从清水河引去楚玛尔河,另一方面铁路、公路、桥梁也进行加固维修扩展。可可西里管理处提供后勤保障,增加了远程视频监控,经过两年施工,今年引流工程已经完工,隐患排除。

  谈困难

  存在缺乏科技人才等现实问题

  新京报:可可西里从索南达杰时期,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立,到成为世界自然遗产地,再到三江源国家公园的组成部分,可以说规格越来越高,管理的标准和要求也是越来越高,这个过程中会面临哪些问题?

  布周:关于可可西里的保护与发展,三江源国家公园有总体规划,这几年可可西里管理处的工作就是以总体规划为主线,将要实施的项目、要采取的措施都落实到位,收到的效果很好,但也有些现实面临的问题有待解决。

  比如机构编制数量比较少,相当于1个人管着1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去年全国森林公安改革,关于可可西里保护区森林公安被整体划走整体派驻的方案还没出台,人手更是捉襟见肘。

  比如科技支撑薄弱,科技人才缺乏。永久性用电始终没有解决,我们使用的还是光伏发电,科学仪器、弥散性氧气等设备都需要足够的电力来保证运行。此外,刚开始组建机构是以反盗猎、反盗采为目标,招收有一定执法经验的人员为主,转型时期需要大量科技力量的注入,但编制有限,引进科技人才受到影响。

  还有就是人类活动的干扰,主要包括道路、居民点以及其他人工设施。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没有居民点,但可可西里管理处也担心有牧民越界放牧的现象,因为长期放牧容易形成定居点建设,道路、围栏跟着也就建起来。

  世界遗产地包括109国道上下两边,这条线上车辆太多,虽然玉树州下定决心进行垃圾处理,后期也形成了长效机制,但是处理垃圾速度远远跟不上扔的速度。世界遗产中心每三年会对世界自然遗产地进行一次评估,如果评估不达标,会被摘牌。因此加强管理、增加投入、加大国民素质的教育、沿线设立醒目的宣传牌是当务之急。

  人类活动的干扰,还包括非法穿越活动。近年来,一些户外探险爱好者在网站论坛发帖,擅自组织,随意进入保护区核心区、缓冲区进行非法穿越活动,严重破坏了脆弱的高原生态环境和野生动植物栖息地,而且也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2015年,青海可可西里、新疆阿尔金山和西藏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联合发布公告,禁止一切单位或个人随意进入保护区开展非法穿越活动。三大保护区管理局通过建立“联合、联动、联防、联打”机制,对非法穿越活动进行严厉查处,破坏严重者,直接追究刑责。

  新京报:跨省区联合协作执法的效果如何?

  布周:2010年10月,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新疆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西藏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青海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聚首西宁,组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自然保护区联盟,建立了中国四大自然保护区协作联防保护机制。目前,西藏、甘肃、云南、新疆的共10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加盟其中,旨在有效保护中国最大自然保护区群的生态环境,信息共享,效果显著,得到了国家林业和草原局的高度评价。

  志愿者工作也是可可西里管理处工作的一个亮点。这些志愿者遍布全国各地,18年来他们坚持不断地来到索南达杰保护站与我们的职工同吃同住同劳动,多达600人次。志愿者们主要负责游客生态文明教育、垃圾分类等,有些志愿者还会加入巡山队伍去感受其中的艰辛,他们回去后也在各自的岗位上宣传可可西里的生态环保理念,将杰桑·索南达杰烈士的奉献精神升华为可可西里的坚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