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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里的童话》:童话的N种打开方式

2020-01-07 黄荭 文汇报


《格子里的童话》 [法]洛伊克·高姆著 于晓悠译 未来出版社出版

  大概是一年前,“乐乐趣童书”的编辑邀我翻译《格子里的童话》,我瞥了一眼,线条色块搭配的极简画风,每页四格四句话就草草讲完一个经典童话,比如《拇指姑娘》:“从前,有一位拇指般大小的美丽姑娘。她住在核桃壳里,名叫拇指姑娘。一天晚上,一只蛤蟆掳走了她。拇指姑娘逃出去后,在田鼠的洞穴里躲了一个冬天。春天来了,拇指姑娘为了躲避鼹鼠的求婚,和朋友小燕子一起飞去了一个温暖的地方。拇指姑娘在那里遇到了花朵王子。她答应了王子的求婚,还得到了一对可以带她去任何地方的翅膀。”好吧,这也能叫童话?哄谁呢?童话不是应该穷尽想象、幻想和夸张之能事,让故事尽量丰满,尽量离奇,尽量一波三折吗?这个“不负责任”的童话留下无数悬念:为什么拇指姑娘只有拇指那么大?她是如何被蛤蟆掳走后来又是如何逃脱的?为什么明明躲在田鼠的洞里过了一个冬天,偏偏冒出来一只鼹鼠跟她求婚?……故事极简到少了很多“必要”的线索,好故事不是应该有血有肉,活灵活现吗?现在只剩下一副了无生趣的骨架。

  而童书绘本不是应该画得色彩斑斓,美轮美奂吗?妖怪有妖怪的样子,公主有公主的样子,癞蛤蟆就应该鼓着两只眼睛、流着哈喇子、长一身丑陋的疙瘩。可这本《格子里童话》,所有的形象都太不生动、太不具体了,公主、王子、老鼠、燕子、核桃、花花草草都是寥寥几笔,公主有多美,蛤蟆有多丑,森林有多幽深,巫婆有多邪恶,只能……靠想象。

  我一口回绝了这本书的翻译,我不喜欢快餐文化,一本有37个童话故事的绘本不符合我对审美和细节的追求。我甚至还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引进这本书有必要吗?几个月之后,又一个“乐乐趣童书”的编辑联系我给这本书写导读,虽然我的内心是无比抗拒的,但出于礼貌,我还是淡淡地说先将全文发给我看看吧。但仔细看完后,我似乎猜到了法国绘本 作 者 洛 伊 克·高 姆 (Lo·c Gaume)的别有用心了。绝大多数的童书作者一味在做加法,挖空心思把一个简单的故事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再配上五颜六色、栩栩如生的插图,我们认定那就是孩子们想要的童话世界。而高姆另辟蹊径,做的是减法,硬生生把我们从审美定势中拉出来,故事只剩下树干,任孩子去添枝加叶,画面只剩下最简洁的线条和单一的色块,任孩子去猜、去想、去营造他心目中的梦幻王国。忽然觉得一切都好简单,那么多艰险磨难,那么多生死考验,“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

  其实,这本书可以有很多种打开方式,提供了一种跳出格子,打破常规的阅读模式和思路——

  打开方式一:通过对简单符号的识别和编码,我们可以学会抓住事物的本质特征和故事的关键线索,比如匹诺曹的鼻子、美女与野兽里的玫瑰花、睡美人中的纺锤、白雪公主里的(被咬了一口的毒)苹果、蓝胡子里的钥匙……一种抽象的能力,概括的能力,一种化繁为简的逻辑思维能力……学会从简单的符号和图形中读出大千世界的参差和旖旎;或者反过来,一旦掌握了这套“编码技术”,我们也大可以从读者变身“码农”,自主开发出全新的童话故事。于是这本书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童话密码母本,可以随心所欲排列组合出各种新故事,是不是很酷?

  打开方式二:把悬念抛出来,让孩子们开动脑筋,充分发挥想象力,用自己的方式去编织可能的情节,把故事变得丰满,变得生动。这样一来,一个四格童话就可以衍生出无数极富个性化和差异化的版本。

  打开方式三:先按照传统的套路给孩子讲几个完整版的经典童话故事,然后给他看对应的四格童话,让他明白把故事化繁为简、剪去枝蔓只留下主干情节的手法。接着,再给他讲一个经典童话故事,然后让他用四格童话的模式概述出来,如果喜欢画画,还可以自己动手用简单易学的四格画出来。

  打开方式四:这个也很考验大人,我们自以为很熟悉的童话故事,我们真的熟悉吗?看简单的四格童话,我们真的可以回忆起曾经读过的那些细节吗?人鱼公主的姐姐们为了救她,用什么跟海巫婆换了小刀?巨人跟小裁缝挑战,挑战了几个项目,小裁缝又是如何机智应对的?皇帝和夜莺的故事发生在哪个国家?那只镶满钻石的人造夜莺是谁送的?……

  或许我们会暂时放下这本《格子里的童话》,拿起《安徒生童话》或《格林童话》重温,美好得仿佛再听一遍夜莺歌唱。